明珠叹息着进了正殿,她这才将手指探进鞋帮,用力抠了几下,掏出一张折叠的极小的油纸来。
油纸上本不好写字,然而这油纸不知如何炮制过,竟能记录信息。
她极小心的翻开纸片,神色却越渐茫然。
她清晰记得,那嬷嬷趴伏在她脚下,往她鞋帮里藏纸片时,清清楚楚说的是,纸片里是离开的秘密水路图。
然而现下纸上所显现的,却根本不是什么路线图,而是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文字符号。
她连哈气带揉搓,纸上的文字并未消失和改变,稳稳当当的列于其上,仿佛亘古至今。
她颓坐炕上,想立时就离开的希望彻底破灭。
外间的雪片已极小,天上云层间多了光亮。在外间玩雪的大黑偶尔发出“唧唧”的奶狗叫声。
隔壁正殿人语喁喁,她能听到她们在谈论她,在关心她的身体。
多么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然而她心里清清楚楚,这是多么肮脏的世界,多么肮脏的人心。
这表面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宫殿下,埋着多少尸骨。
那些身份高贵、举止优雅的贵人的皮囊下,是多么虚伪丑陋的灵魂。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迫切的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父子算计、兄弟相残之地。
时间渐到晌午,她睡睡醒醒间,听闻外间大黑一阵吠叫,接着传来一阵小童的叱骂声“丑狗,敢冲本殿下呲牙!”
隔壁正殿有了响动,未几,春杏的声音传来“吴妃娘娘可是来寻胡姑姑说话?她昨儿才醒来,现下还不好下炕。”
吴妃还未说话,六殿下康团儿的已扑到废殿门前咚咚拍门“大仙啊……”
猫儿叹了口气,扬声道“春杏,将殿下抱开,莫被我过了病气。”
配殿门被推开,吴妃一人进来,看着炕上的猫儿,不由吃惊道“怎地竟瘦成这般?”
猫儿强笑道“奴婢有病在身,不好下炕迎接娘娘。”
吴妃看着她尖尖的下巴颏和苍白脸色,心里有些酸涩,只低声道“上回才病愈,不过几日就又病成这般。皇上可派人来过问过?”
猫儿点点头“据闻,杨公公来过几回。”
吴妃略略松了一口气“杨公公能记得你,代表皇上还惦记你。即便这回侍寝是乌龙,日后还是有机会的。”
猫儿心中一动,倏地抬眼盯着她的神色,缓缓问道“奴婢未曾侍寝,娘娘已经知道了?”
吴妃长叹一口气“你若侍了寝,便是皇上事忙,皇后也会下懿旨。圣旨和懿旨都未至,我猜着妹妹上回在御书房过夜,该是并未侍寝。”
她安慰道“之后一个月没了机会,等皇上从皇陵回来,说不得趁着大年,将你晋封的事情一起办。”
猫儿有些好奇“为何此后一个月再没了侍寝机会?”
吴妃只当猫儿心急,含笑一指戳在她额间
“祭祀皇陵前一月,莫说皇上,皇家诸人都要清心寡欲,如此才算得上诚心。待你病愈回去御书房当值,离祭祀皇陵就只有一月时间,皇上便是再迷恋你,也不能置祖宗于不顾。”
猫儿终于明白,她伪装侍寝,泰王为何如此震怒。
按泰王的逻辑,她第一回主动侍寝不成,皇帝必生冷淡之心。再过上几日,即便皇帝对她又重燃了情热,可已到祭陵前一月,再无侍寝的机会。
她心中倏地松了一口气。至少未来一个月,泰王是不会再逼迫她去侍寝。
她喃喃道“其实奴婢并不真想进后宫,不想爬上龙床……”
吴妃闻言,幽幽然“无论身在前朝还是后宫,但凡是女子,就脱不开棋子的命运。进了宫,既成家族提升名望、巩固地位的棋子,也成了皇上牵制前朝世家的棋子。”
她抚着猫儿额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