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叶张氏一想到她的心头肉囡囡不忍她这把老骨头担忧,整日里强颜欢笑,故推诿段家小子随父在外练兵延迟婚期,便忍不住心中疼痛万分。
她守了大半辈子活寡并不可怜,她的囡囡如花似玉的年纪变成了未亡人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世人常言情爱最是人世间苦楚又甜蜜的事,可怜她的囡囡初尝相思之情便要这般遥遥无期的期盼下去,期盼那个心上人会重现于人前。
可已经死了的人又去哪里去寻?黄泉路下一碗忘却前尘往事的孟老婆子汤下肚,谁还记得谁?他段家小子可还能记得这金陵之中还有一个姑娘在苦等?
叶张氏有些凝滞的目光落在亭中抚琴的叶婉茹身上,浑浊的双眼渐渐被一层晶莹朦胧的水汽掩盖。
想必那雪虎八成就是段家小子生前所擒,这次走一遭便被囡囡带了回来,还骗她这个老婆子是什么三侠所豢养。
这等山间猛兽只会屈服于强者,妇孺又岂能有那般的威慑之力!
为了隐瞒她这个被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婆子,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心呐!
罢了,权且当作不知情吧!免得囡囡又要自责愧疚,她已经活到了这把年纪,看的事多,从前话本戏文中也不是没有女将军策马上阵的事情发生。
悲戚是一辈子,快活也是一辈子,何不让囡囡遵从自己的内心呢?
而这时一些胆大的侍女在碧玺和虹玉的怂恿和好奇心的作祟下,已经放下了心中对于雪虎这等猛兽的畏惧,有些跃跃欲试的走上前去。
试图要近距离的看看这外表凶悍实则有些憨态可掬的雪虎到底是何等模样,但不待那两位大胆的侍女靠近时,雪虎便睁开虎目带着些睥睨之气的睨了一眼那二位侍女。
“呀!”那两位侍女惊呼一声后便匆匆退了回去,眼中虽然仍旧带着好奇,但却不敢再上前一步,只敢远远地站在那里观望。
二位侍女的行径惹得一旁伺候的侍女婆子们一阵低笑声,而坐在亭下抚琴的叶婉茹和呼延雪莹却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这些,老夫人叶张氏眼中的泪渐渐隐没了回去,而她落在叶婉茹身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慈爱,连带着趴在叶婉茹脚下的雪虎看上去竟然也少了几分骇人气息。
一个大胆的似乎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在老夫人脑中渐渐浮现,会不会那段家小子的三魂七魄附到了这凶兽的身上?所以那凶兽才对囡囡寸步不离亲昵非常,也许是那段家小子舍不得囡囡,借此来守护囡囡也说不定呢!
这般想着后老夫人又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便不住地摇头,而后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许是近来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的戏文听的多了,她竟然生出了这般胡思乱想的念头,果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啊!
这些念想在心中一一闪现后,老夫人叶张氏对于山中猛兽现身于此地的兴致便也减去不少,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愈加强烈的倦意涌上。
“唉,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更不知道在她阖眼之前还能不能看着囡囡穿一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嫁给心仪之人……”
披着斗篷的老夫人坐在椅子中闭上眼之前的最后一道念头便是如此,随后便轻轻地打起了鼾声。
坐得最近的佟安卉听见老夫人响起的轻微鼾声后,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心中颇有些感伤升起。
近大半年来老夫人的精神头越发的不济,身体的状况也是每况愈下,近两个月来更是汤药不断,她总觉得这不是一种好现象,但请脉后也并未觉有恙。
惟愿老夫人能长命百岁,否则这府上又要冷清许多了。
佟安卉拿起手边的披风,动作轻柔的盖在老夫人的腿上,而后又轻声吩咐了一句候着的管事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