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根碧绿的尾巴草,上面沾着一层水珠。
她眨眨眼睛,一时没回过神来,抓着这尾巴草迟钝地反应了两秒,然后猛地起身,抬头看去——!
“你……”
她的话梗在喉咙口,再是说不出来了。
水岸边的草地上,来人一袭宽松的白衣,黑发蜿蜒,尾梢沾着水珠。他撑手在膝上,一只手还伸着,想来刚刚就是他用那支尾巴草在使坏。宋琰声骤然面对他,看清了他,却是瞠目愣了好一会儿。
那双惊绝的清湛凤目缓缓笑起,像盛满了万千星霜,一颦一笑,皆可入画。眉是那远山,唇是那胭红,笑起来便是要偷走人的心。
他好像没变……还是旧日的模样。宋琰声晕乎乎地想,看着他的笑,竟有种隔世之感。
“你……你是真的吗?”
她捏着那尾巴草,怔怔地看着他。
“你觉得呢?”他笑意似乎快要洇了出来,伸出手去,“你可以摸摸看,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琰声丢了草枝,往前探了一步,昏昏然抓住了他的手。
手是冷的,不比昔日温暖而贴心。她似乎恍了一会儿神,待那只手慢慢收起回握住了她,她才怔然将视线往下看去。
端珣坐着轮椅,他站不起来了。
当事实再一次清清楚楚揭露在面前,宋琰声依旧如三年前一般心中大动,几乎快站不住了。她梗着声音,默默地,长久地看着他轮椅上的那双腿。
三年之前,也是眼下骄阳之时,这人身形秀拔,穿着纤尘不染的雪衣,从树影下撑着双臂,将蓁蓁桃树上的她稳稳地接了下来。她记得那时拥抱她的力量和温度,记得那时鼻嗅之间盈盈一缕暗香。
宋琰声轻声道,“腿……还疼不疼呀。”
端珣想着数种她此刻可能会说的话,没想到这丫头不问他何时回的,腿怎么伤的,什么都不问,只轻轻问他疼不疼。
端珣咳了一声,握着她的手用力了一些。他张开另一只手臂,低声道,“六姑娘,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宋琰声垂着眼,摆手推开了他的手,眉心一拢,“你又来逗我。”她反抗着嘀咕一声,“还是这样。”
六殿下很遗憾失落地放下手来,“三年没见了,你都不想我。”
三年之前,端珣在回京时遇到了暗袭受了重伤,更要命的是,腿上另中了淬毒的箭头,当即贯穿,自此伤了一条腿,当时情形危急,江南又是一片混乱,元家的援兵赶到时,景云意云杀出了重围,但箭毒已深,耽误了救治的最佳时机,这腿便废了。
圣上痛心不已,奈何一众贼人袭击失败后全部自尽,至今没找到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圣上痛心和愤恨的同时,便迁怒了江南一众人。这敌袭的杀手是起用的江湖势力,各个身手拔尖儿,明德帝首先就怀疑了扬州那一批心怀不轨的大盐商。正好两淮盐引上他们也插了一手,行贿,勾结官户,肆意妄为毫不收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怒之下便从盐商之首钱一山开始收拾。
端珣因着腿伤难治,太医束手,便自京门辗转往南滨之地寻求名医,三年未曾归京,众人只知他受伤严重,甚觉可惜。
宋琰声想起前世的情形,再看看如今他这腿伤,只觉得命运弄人,逃脱不得,一时间心绪大震,难以平复。
前世的端珣,落马而伤,废了一条腿,后来都没能离得开一张轮椅。她记起那时削瘦苍白的六殿下,再看眼下,陡然鼻子一酸。
端珣看她垂头丧气,往前几步,抬手轻轻抱了一下他。要是不曾受伤的端珣,三年过后,应是挺拔修长而有力的男子身躯了,宋琰声小小个头得要踮脚来抱,但这时要抱轮椅上的他,就不用那么费力了。他近在咫尺,他触手可及。
端珣感觉她梗了嗓子,情绪低落,心中便如小手抓了一般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