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被陈沐带人端上来的花生吓了一跳,拿着小酒杯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
其实比较起来他更喜欢和被人喝酒,比方说军府衙门的书吏、不入流的库管,哪怕寻常兵头,都比跟陈沐坐在一个桌上舒服的多。
他喜欢明国人饮酒这种仪式感,任何事都要有各种说法、各种仪式,这让肖恩觉得自己像在老家进入宫廷,哪怕学到一种新酒令,也能让他倍感欣喜。
但唯独他所见位最高、权最重的陈沐,肖恩在他身上很难找到这种感觉。
像和英格兰高地人的喝酒方式一样,端着杯子,喝——像野蛮人,这很愚蠢,但他又不敢说什么。
“怎么不吃?”
陈沐夹个花生豆放入口中咀嚼,咽下后端起酒杯祝酒,见几个爱尔兰人都照着拍黄瓜大快朵颐,老醋花生却一口不碰,道“这个很好吃,同拍黄瓜一样,下酒菜。”
肖恩已经习惯饮北方烧酒了,才两小杯下去就喝得满面通红,指着花生道“我见过这个,英格兰人从新大陆带回来过,有人第一次吃没事,第二次吃就死掉了。”
“死,死掉了?”
陈沐抿抿嘴,有些发愣,他还没听说老外一吃花生豆就会死掉,不过看肖恩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干脆道“你们都不能吃?行,别吃了,我吃,让人再给你们拍两根黄瓜。”
“既然你爱吃黄瓜,我给你讲讲这瓜的历史,这个本名胡瓜,你们知道胡的意思么。”
陈沐用筷子指指盘中被吃干喝尽的拍黄瓜,对几人道“我们有很多朝代,每个朝代都以中国自居,在过去我们认为中国,居四方之中,是最尊贵的地方,相对中国有四个方向。”
“称呼四方之人,东夷、西戎、北胡、南蛮,都威胁着我们的安危,西戎在两千五百年前就没了,他们的后人现在和我们站在一起,剩下几个也一样。其实这个胡瓜本应叫戎瓜,但因汉朝没有戎只有胡,从西域来,所以就叫胡瓜。”
“到大概一千年前,有个起于北方的强人做了君主,名叫石勒,因为他本身是胡人,所以下令人们不能说胡字,有次设宴指着胡瓜问一个大臣这是什么,这种时候,答错了是会被杀的。”
“君主,不是生出来的?”
肖恩愣了愣问出句并不相关的话,随后摇摇头道“阁下接着说,大臣是如何回答的?”
他现在已经弄清楚,大明的官僚掌握着比他们贵族还要大的权力,而且任何人都能做官,开始他也为大明的国政而感到担忧过,但随后才明白让他诧异不已的真相——这儿的农民和工匠居然也有机会学到政治。
“那个大臣名叫樊坦,知道不能说名字,便干脆说颜色,他说紫案佳肴,银杯绿茶,金樽甘露,玉盘黄瓜。”
陈沐轻轻笑着道“所以后来,这个名字流传开来,虽然那位奴隶出身的皇帝死后没多久他的国家分崩离析,但黄瓜的名字却流传至今。”
“奴隶皇帝。”
肖恩大着舌头问出一句,两眼有些发直“他在国中推行的是奴隶制度么?”
“不,他不是推行奴隶制度,他自己就是奴隶,后来做了将领,称赵王,做皇帝。”陈沐突然想起来了兴致,问道“这种情况在你们那很少发生吧?”
肖恩想了想,他不愿被陈沐看低,据理力争道“石勒皇帝像古罗马的斯巴达克斯一样,但这种情况在我们那里也不是没有,只是情况不同罢了,大明的皇帝是人,我们那里拥有皇帝权势的教宗,你们用人来管理人,我们用宗教来管理人,我最近在大学学了你们的历史。”
他口中的大学是北洋学堂,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其实差不多,你们改朝换代时大多会杀死前朝君主,我们会把异端烧死。”肖恩似乎长长地松了口气,只有像他这种对天主教不是那么虔诚的人,在